跟司马道子相争,你以为他会有现在这样听我话?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,他需要重新跟以前的敌人谢家,建立新的盟友关系罢了,对于他这样的人,没有不可以放弃的事。”
刘裕叹了口气:“可他毕竟是皇帝,作为人臣,忠义之心是起码的,不然的话,跟黑手党那些阴谋家有何区别?就算他不能信任我,我也会尽臣子的本份,而且,我相信,在收回田契,把土地人口收归朝廷这一点上,我们是有共识的,也能相互合作。没有皇帝的诏令,我也不可能实现这些想法,黑手党是绝不可能给我这些的。”
支妙音勾了勾嘴角:“可是两边的力量根本不平衡,你现在离了北府军,只掌宿卫之职,难不成你就靠那点宫城守军,就能削平各地世家了?他们有各种理由推拖不交,就算是合法的以爵位占地,只要让子侄们都袭上那些虚爵,也足够保住绝大多数的土地了,到最后,大世家的地收不到,中小世家的却是剥夺了不少,这样这些本该支持皇帝,从土断中得到好处的人,会转而恨上皇帝,你这个土断之法,根本就是死路一条!”
刘裕沉声道:“不会的,土断是上利国家,下利庶民的大义之举,那些给世家圈在土地上,从生下来就必须作牛作马的庄客,佃户,一定会感激和支持这样的土断,一定会站在朝廷,站在皇帝这一边,就象今天在场中的那么多民众,有他们的支持,哪用得着害怕那几个大世家,黑手党呢?”
支妙音叹了口气:“裕哥哥,你难道就不去想想,为什么两汉之交的王莽,最后会败亡?你以为他是被天下义军所攻灭的吗?我告诉你吧,让天下大乱,遍地义军的,就是他自己想要托古改制,还田于民的那个改革,而这些义军,就是你口中那些被解放,得自由,应该感激王莽的那些个佃农!”
刘裕睁大了眼睛,沉声道:“不可能,王莽倒行逆施,天下大乱,如绿林军是给逼入山林的百姓,赤眉军更是被官吏欺压,有冤难申的东海吕母和全县百姓,王莽的罪恶滔天,官逼民反,怎么成了给百姓做好事了?难不成这些百姓都是狼心狗肺,恩将仇报?”
支妙音微微一笑:“没错,当时就是这样的!”
王莽理想转成空
刘裕虽然近年来在刘穆之的影响下,颇涉史书,但毕竟基础太差,很多事情只是知道个大概,并未深究,对于两汉交替,他更感兴趣的是云台二十八将的事迹以及昆阳之战这样的神奇战例,而非王莽的各种施政手段,在他的印象里,这就是一个虚伪之极,倒行逆施的伪君子,上台之前装得跟圣人一样,甚至会逼失手杀了一个家奴的儿子自杀偿命,以结人心,可当了皇帝之后却是弄得天下大乱,义军四起,最终误了卿卿性命,无论是在评书还是史书中,这都是个一无是处,罪大恶极的人物,甚至让人不想了解他的那些事例,只要知道这是一个千古恶人就行了。
可是给支妙音这样一说,刘裕倒是有些迷糊了,是啊,究竟是怎么样的暴君,才能让天下大乱,群起攻之呢,难道是象秦二世,商纣王这样无休止地征发使用民力,弄得人心丧尽吗?可是王莽的那个新朝好像也没修长城或者是征四夷吧,怎么就弄得天下大乱了呢?刘裕的心中,突然起了一丝好奇。
支妙音看到刘裕的眼中神色一变再变,就知道他已经给自己说动,微微一笑,说道:“看来裕哥哥对这段往事并不了解啊,那想不想听妙音说说这个新莽皇帝,是如何从圣人变成独夫的呢?”
刘裕不置可否,支妙音轻启朱唇,曼妙的声线配合着她银铃般的嗓音,在荡濯着刘裕的耳朵,如同天籁:“其实,王莽当了皇帝后,也跟你这样,有一腔热血和理想,想要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间,他当皇帝可不是象前朝的那些末世暴君一样,纵情声色,只图享受,而是一番抱负,想大有可为。他托古改制,想要效法上古贤王,实现人人平等,耕者有其田,自食其力的那种理想国,所以,他下了诏令,恢复周朝的井田制,把原来属于地主豪强的田地,收归国有,然后分给普通民众耕作,裕哥哥,你听到这里,是不是很兴奋?是不是觉得你的这些理想,有人可以实现了?”
刘裕张大了嘴,讶道:“这是好事啊,为何最后没有实现?难道,前汉末年就有黑手党这样的组织,来坏他的事了?”
支妙音叹了口气:“理想虽好,可终归离现实太远,自上古先王以来,天下之间有君长,有高低贵贱,已历千年,人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秩序和法则,地主豪强,占有土地,而庄客佃户,则没有土地,只能依附于这些地主豪强,成为他们的奴仆,佃户,连种子和农具,往往也是这些主人所给予。”
“他们已经习惯了生生世世这样为主人劳作,并不奢望有自己的土地,甚至,在这些地主豪强的庇护下,国家所征的各种赋税,劳役,都可以由主人出面代付,而他们要做的,只是按主人规定的税率,交纳粮食即可,如此一来,虽然终生碌碌,但也得以为生,如果运气好,碰到国家有大战,给征发从军,立功之后得到赏赐,也许还可以购田置地,讨一房媳妇,传宗接代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