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一阵咻咻的轻响,她回过神,心想又是哪儿在放焰火。
她下意识转过头,想瞧一眼异响的来源。
她没来得及做完这个动作。
一支羽箭从脖颈侧面穿入,射穿了她的喉咙。
她转不了头了。
裴若望搀着陆盈章下了马车, 阿南则被留在家中,由嬷嬷和丫鬟照看着。
今日天气晴朗,比前几日都暖和了一些。
天色澄明, 让人看了心中就生出希望。
崔韵时的送葬之日就被定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。
灵堂设在设在东花厅, 裴若望与陆盈章由丫鬟带着过去。
有宾客带来的几个孩子在廊下玩闹,几人在抢一个足有两个拳头大的果子。
结果争来争去, 果子掉在旁边一个没有参与游戏的孩子手里。
那孩子毫无准备, 一下子没有抓住, 果子在她掌心撞了一下, 又从她手里掉出去, 摔溅出了鲜红的汁液。
他们为此吵了起来,争论那个孩子是不是故意要将果子抛去地上,让所有人都没得玩。
吵得一旁的嬷嬷都上来劝架。
裴若望旁观全程, 看得很清楚。
一切都是只是巧合。
那孩子只是恰好站在那个位置看其他人玩闹,手掌
又不够大,抓不住果子罢了。
世上时刻都在发生着这样大大小小的巧合。
崔韵时的死也是一场巧合。
那一日谢家的乱子闹到次日天明都没有休止。
元若遣人将裴若望请到谢家,看住谢流忱, 别让他伤着自己。
其余护卫都极听从谢流忱的命令, 他不许他们动手的时候,就算谢流忱本人当着他们的面自尽,他们也不会出手阻止。
裴若望不明所以, 谢流忱为何要自裁,他又死不了,自裁做什么,痛着好玩吗?
裴若望匆匆赶到谢家, 先是被崔韵时的尸首震撼一下,又是被事情的真相惊到。
他站在一边, 听安平公主半是不明所以,半是惊怒地对家人说起了来龙去脉。
安平公主那一日特意前往清净山脚下的那片湖泊中取净水,打算用来供奉在天女娘娘面前,祈愿她的外孙女早日好起来,走出右腿残废的阴霾。
这样的供奉还是不足够的,她带了弓箭,想等会亲自猎杀牲畜作为祭品,表示诚心。
她满怀虔诚地取完水后,侍卫才来禀报,说瞧见大公子带着人往山上赶去,似乎很是着急,不知出了什么事。
安平公主知晓女儿年轻时不着调,对长子多有疏忽,并不算用心教养过。
是以待谢流忱找上京城后,她对他便多关照一些。
只是她养不来男孩,祖孙俩虽也算亲近,但也没亲近到那个地步。
可如今已经有一个外孙女出了事,她不想再有一个外孙遭遇意外,便和这个侍卫一同往山上去瞧瞧状况。
好在他们今日是直接从明仪郡主府上出来的,马儿都受过训练,若是彼此距离不远,就会自发寻到同伴的位置。
当时安平公主远远就见一人将弩抵在外孙身前,眼看就要射死他。
安平公主立刻与侍卫一同出箭,她年纪虽大了,箭术却没有落下,一箭就射穿了那人的喉咙。
那人顷刻便死了,身子一歪,从马上摔下去,落入崖下。
她救了外孙,可是外孙却没有感激或是庆幸,反倒是发疯了一样要跟着往下跳,被元若死死拽住,险些把元若一起带下去。
事后她才知晓那个被她了结性命的人是崔韵时,她的外孙媳妇。
安平公主痛心疾首,那女子都要外孙的命了,那便不可能再做谢家妇,他怎么还执迷不悟。
他们家从不出这样死心眼的孩子,怎就谢流忱一个如此极端。
果然是女儿头一个丈夫的种子就不好,才会导致生下的孩子也是这样。
裴若望听得唏嘘,站在其中任何一人的角度上,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任何过错,可最后的结果却叫人说不出话来。
阴差阳错,原来是这样要命的四个字。
裴若望进了灵堂,谢流忱与谢澄言都在,听说明仪郡主才离开不久,他们若要拜见,可以去清晖院通传。
他看了一圈,安平公主果然不在。
他上完香,走到谢流忱面前,他一身素白丧服,面容被袅袅青烟模糊,辨不清神色。
只是他僵坐在那里,让裴若望想起前朝国宗前的石像。
流传至今的画卷记载着前朝尚未覆灭时它们的精妙模样。
而在前朝王都陷落之战后,它们被丧失信仰的人们推下石阶,摔成了残缺的破烂。
这一生所有的辉煌与荣光,都在这一夜中寂灭。
裴若望想对他说些什么,又觉得说什么都太多余,他只能道:“节哀。”
他又说:“我和盈